《东坡题跋》:执着、得意、真情、玩笑、忘情
苏东坡是一个很可爱的文人,我一直这样认为;我相信,大多数读过苏东坡诗文、对苏东坡多少有点了解的人,也都是这样认为的。
这两天又翻阅了一遍《东坡题跋》,我觉得,苏东坡在谈论书法的时候,格外的可爱。
执着。当时有一些人,对蔡襄的书法成就提出了不同意见,说白了,就是贬低蔡襄书法。苏东坡力排众议,一再强调,蔡襄是当代书法第一人。《论君谟书》称,他老师欧阳修论书法时,认为蔡襄书法“独步当世”,是不刊之论(“至论”);《跋君谟书赋》说自己评论近世书法,应该以蔡襄为第一人。有些人不同意他这看法,苏东坡很生气,认为那些人不懂书法,无法跟他们讲道理;《跋君谟书》声明,自己论书法把蔡襄作为当世第一人,尽管很多人不同意,但他始终坚持这一观点;《评杨氏所藏欧蔡书》,说蔡襄因为天资高、学问深,书法心手相应,变化无穷,“遂为本朝第一”。《跋蔡君谟书》针对有人贬低蔡襄书法,苏东坡认为这些人完全不懂书法(“此殊非知书者”)。
得意。《题醉草》说自己醉酒之后,可以写大字,而且比醉酒之前写得还要好;醉酒之后,自己竟然能写小楷。如果前者是得意,后者则是更加得意。
真情。《跋范文正公帖》言自己从小就想见范仲淹一面,但是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。后来看到范仲淹的书法遗迹,竟然难过得哭了起来。
玩笑。《书杜介求字》说,一个叫杜介的朋友向苏东坡求字,送去一张纸,要求字别写得太大。他担心的是,字大了,字数就少了。为了惩罚他的失言,苏东坡开玩笑说,真应该侵吞了他这张纸,不给写。《书宗人熔》云,族人苏熔,穷得叮当响,自己苦于没有钱财可以接济他一下。于是想起驸马李玮,曾经花五十万去买晋人王衍的帖子。他认为自己的书法不比王衍差,王衍为人又不如自己。因此,他写了一幅字赠给这位族人,告诫他五十万以下不能出手。又说自己的作品如果也要等导五百年之后才能卖出那价钱,来得太慢,解不了族人的燃眉之急。但是,想到佛一坐就是六十四小劫(一小劫是15998000年),五百年也算不得什么了。《戏书赫蹄纸》说的是,有一次,苏东坡为了试笔,偶然在粗糙的赫蹄纸上写了一幅字。他便开玩笑说,这种只配凿成冥币用于祭祀鬼魂的纸张,因为自己写了字,五百年之后,就有百金的价值。他感慨道,物事的运气也是不一样的。
忘情。《书舟中作字》记载,有一次乘船,船只突然触滩倾斜,十个船工一起撑篙,听见一片竹篙与石头的撞击之声,四周都是激流浪花。船中的其他人,都吓得面无人色。但是,当时正在写字的苏东坡,并没有停下手中毛笔,仍然在写他的字。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呢?苏东坡自问之后,自答道:因为我经历的变故很多,知道这个时候,放下毛笔不再写字,什么事也做不了,因此还不如继续写字。
书法史家有一个说法,“晋书取韵,唐书取法,宋书取情”。取情的宋代书法家中,苏东坡无疑是杰出代表:他情态百端,情趣盎然,情意真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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