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香浮动月黄昏——重新反省潘天寿先生(共10页)
造就这样一个人多么不容易——潘天寿之生
潘天寿对于我们的价值,还不仅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,更加是一个人格坐标。在任何一篇回忆潘天寿的文字中,几乎没有一处不提到他的人品,请务必耐烦看下面的引文:
蔡若虹:“潘先生,大家都说他画品高,其实人品更高。”
天客:“潘先生在艺术界的故旧门生,在看到潘先生的画作时,都一致称颂先生的人品。确实,潘天寿先生的人格之高尚,在当代画家中是罕有其匹的。”
周昌谷:“我们的潘天寿先生,现在的画名是满天下了,但是,假如说人们只知道潘先生画得好,而不知他这个画得好的内在因素,是人的品格高尚,恐怕潘先生的在天之灵还是要三叹的。潘先生认为人品是画品的决定因素,只有人的道德品质提高了,才能影响到画……”
庞薰勤:“潘先生给我的印象很深,我一直很钦佩他,钦佩他的为人。我认为潘先生的画是文人画。但是,潘先生的文人画,同明清文人画有所不同。潘天寿先生的人格,在他的作品上处处表现出来,甚至他画的草,一根根的草,也是如此。我认为他画的每一根草,都表现了他自己的人格,这种草并不是随风倒的,但这种草又不是锋芒毕露的。这是要有高尚品格的人才能画出来的草。”
张仃:“我觉得要学潘先生的艺术,先要学潘先生的为人。……古人说‘人品不高,用墨无法’”。
刘开渠:“潘天寿先生在许多的老画家之中,对我来说是我最敬佩的一位。第一,潘先生的为人是值得我们很好地学习的。……他的学生以后老是记住他。师生们都感到潘先生的为人非常认真,工作勤勤恳恳,待人非常诚恳。”
彦涵:“我也是在杭州艺专学画的,有幸成为他的一名学生。我对他那种高尚品格、渊博的学识、律己治学的精神,和蔼可亲的态度,深为佩服和尊敬。”
(以上均引自《潘天寿研究》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 1989)
我们现在谈画家,哪里谈人品,就画说画而已。画家潘天寿却被一而再,再而三地提到人格的优秀,这个情况不仅在我们现在的画坛上绝对看不到,在西方画坛上也一样看不到。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另一件重要的事: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是造就一个完善之人,一个“君子”。潘天寿深喑此道,一向认定:“做一艺术家,须先做一堂堂之人……有至大、至刚、至中、至正之气,蕴藏于胸中。”因此他在艺术家的身份之上,主要是一个传统文化的全面继承者--继承的是最好的那一部份。
宗教也好,文化也好,最集中的力量都放在提高人的质量,而我们都明白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。从来,知道应该做是一回事,能够去做则完全是另一回事。在中国的传统教育中,一代人能出几个真正合格的“产品”就很有幸了,尚若这几个合格的“产品”能够被放在统治者的集团中,便成为“明主”或“良相”,那会泽及万民苍生。我们的潘天寿,除去做“堂堂之人”,选择的却是做画家。 一个“堂堂之人”的角色,和君主和将相重合,固然不易,而能够和画家的角色重合,也一样罕有,用民间最俚俗的比喻,须是“一滴水滴进油瓶里”那么凑巧才成。但是,这个“凑巧”在二十世纪的中国,在一个叫潘天寿的人身上发生了一回。结果中国绘画有福了,被他推向了一个高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