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法研究须有全球化视野
——访北大书法研究所所长王岳川教授
金开诚、王岳川主编的“北京大学文化书法研究丛书”(第一辑)去年5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推出后,短短半年内即加印数次,颇受书法界关注和读者欢迎。
“北京大学文化书法研究丛书”分别为:金开诚所著的《书法艺术论集》,将其重要的书法论文和讲演第一次结集出版;王岳川所著的《书法文化精神》,集中阐释书法的文化意味和文化书法的前沿学术问题;王岳川编著的《书法身份》,展示了作者同海内外众多著名书法家、理论家的精彩对话;王岳川主编的《中外书法名家讲演录》,收集了英、美、法、日、韩和我国港、澳、台地区的著名书家在北大的讲演录;刘正成所著的《书法艺术概论》,是作者出版的第一部系统的书法理论专著;曾来德、王民德合著的《书法的立场》,就当代创作问题做了深入的对话。
日前,本报记者就“北京大学文化书法研究丛书”的出版缘起、策划思路及当代书法研究的视角和问题等,采访了丛书主编之一、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所长王岳川教授。
《美术周刊》:书法研究著作的出版,目前比较冷清,像“北京大学文化书法研究丛书”这样成规模、成系统的丛书并不多见,您在策划、主编这套丛书时是如何考虑的?每本书各有何特点?
王岳川:2007 年,北大书法所成立4周年之际,我就开始考虑策划这套丛书。当时北大书法所面临自身定位的问题。国内高校的书法研究,我称之为三个方阵:一个方阵是美院系统,和西方美术、现代艺术结合较紧,他们把书法的现代化、现代性说得比较多;一个是师范院校系统,主要着眼于未来师资的培养,提供书法的基础教育,相对传统一些;另外一个方阵是综合性大学,比如北大。我们开展书法研究算比较早的,我认为应该定位在文化,既不跟美术结合得很紧,也不承担培养中小学书法教师的任务,而是利用北大广阔的文史资源,从综合的、文化的大视野来做研究。我在1994年就提出“书法文化”,当时出了本200多万字的厚书《中国书法文化大观》;10年以后,我更加强调书法的文化性,提出“文化书法”。
这套丛书叫“北京大学文化书法研究丛书”,也是基于这样的定位:一个是“文化书法”,一个是本所教授和兼职教授,第三是尽可能突出北大的文化底蕴和全球化的视野。
这几本书各有其特点,金开诚老师是研究古代文化的,他谈的主要是书法和传统文化;刘正成的《书法艺术概论》是在他讲课的稿子基础上完成的,是史论结合的结果,也是他的第一本书法专著;曾来德主要在国家画院带精英班,授课比较忙,这次是他和王民德的对话录,很多话题言他人所未言。我自己做得比较认真,《书法文化精神》早在2000年就在韩国出版过,在韩国影响不小,这次我增加了第三部分,对近年来中国传统书法是否已经失效、中国书法如何在现代性中文化突围等问题作了回应;《书法身份》是我和英、法、德、美、日、韩以及港澳台一些文化高人、书法大家的对话。“身份”实际上是一个后殖民主义文化概念,也是当今学术的一个前沿问题。在王羲之时代不存在文化身份问题,但在今天中国书法的身份问题不容回避。在全球化时代,二王传统、碑学传统、帖学传统乃至经典法书都面临着被边缘化、被误读的境遇。我认为书法身份需要重新定位。如果说《书法身份》是我“走出去”对话的结果,那么,《中外书法名家讲演录》则是“请进来”的收获。北大书法所第一届研究生班的课程办起来后,我们花了大量精力、财力,邀请外国和国内的书法研究专家来北大讲学,接待、翻译、录像、整理录音、修改文稿等,做得很艰难。这两本讲演录只是书法所研究生课程的1/4,从中可以看出我们为研究生开的课还是比较丰富的。
《美术周刊》:以前的书法研究著作,多是“就书法谈书法”,而这套书书名里有“文化书法”,是“从文化谈书法”。从文化、美学、文化交流的角度切入,视角新颖,但也易流于空疏,如何避免这一点?
王岳川:每个人的书都有不同的侧重,从多元化的角度研究书法,都是需要的、可取的。我们教的是文化书法,北大书法所招到的研究生,我个人以为,应该基本解决了书法本科的技法问题。借用一句古话“技进乎道”,我们不是不谈技,而是在基本解决了技术问题后更重在谈论技术怎样上升为道,或道在技中,虽然谈文化谈道,也要落在实处的。比如刘正成在书中也剖析了很多古今作品,但多从书法家当时创作的心境去解读。曾来德谈了很多具体入微的创作体验,包括二王的问题、现代书法的问题、水墨的问题。我的书也写得很细,分析作品时谈笔法、章法、墨法,有时候非常具体。在一些西化时髦人士看来,书法是过时的、绊脚的、应该丢弃的东西,我们不这么看,我们要为书法辩护。这套书保留了一些精英文化色彩,那些喜欢探讨技法的读者朋友,关心一横一竖怎么写的初学者,铁画银钩怎么理解的书法爱好者,也许不一定会读这套书。
《美术周刊》:这套书已出版的是第一辑,是否已在计划推出第二辑?可否透露一下作者和具体书名。
王岳川:我做事喜欢有计划、有体系,第二辑是六本,目前已经全部约稿,预计在今年9月份推出。第一本是《欧洲书法史》;第二本是《北美书法史》或《美国书法史》(涵盖墨西哥和加拿大);第三本是《日本书法史》,我们特别提出撰写者要超越过去的体系;第四本是《韩国书法史》,中国以前没有出版过;第五本是《东南亚书法史》;第六本是《世界书法史》。我们希望撰写者找到最原始的图片、最原初的作品、最原创的人物资料,需要花费很多心血。这项工作还在草创时期,从没有人做过,北大应该来做。北大书法所立志于做学问,出版社对接下来的选题也很感兴趣,我有信心把这套书做好。
每本书的作者先不透露吧。《北美书法史》请了在北美生活了20多年的一位书法家来撰写,《东南亚书法史》的两位作者也请到了,正在收集资料写作。日本卷、韩国卷,都分别选择了两个作者,有中国人,也有外国人,两个都写,看谁写得更理想。这套书一定要坚持高标准,样稿出来后,编委会会认真讨论。
第二辑其实是“中国书法的海外传播史”,写中国书法何时海外展出,何时出现工作室,何时成立书法学校等等,展出和创作状态,基本机构等,尚在草创之初,我们是带着一种文化使命感去做的。就像我当年写的《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》一样,并没有严格按照年月日来谈后现代主义的发展,而是抓住后现代的10个症候、 10位代表人物来结构全书,也是可行的。不可能要求撰稿人把海外书法史讲得很细,但肯定不能遗漏有影响的人物、事件。尽管中国书法在海外比较微弱,但一定要写出来。这是中国书法文化的世界地图,也是新世纪中国书法文化“走出去”战略中的重要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