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贾平凹先生聊书法
拜访贾平凹先生是我早有的一个想法，贾先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，著作等身，头衔多多，且颇富传奇色彩。更重要的是贾先生的书法卓异不俗。
今年2月初，机遇凑巧，我和平凹先生见了面。我先请先生看我的字，先生没有多的评语，只是说好。我说还是先生的字好，更有风格，他说只是风格不同，这给我很大的鼓励。他建议我在笔法上再减少一些尖角、细梢，以增加字的朴拙感，我觉得很有道理。
聊到了书法的境界问题，我说欧阳中石先生有一句话说“文以载道，书以焕彩”，但表达得不够完全，应该再加上两个词，即“文以传经载道，书以化境焕彩”。因为字仅写得出彩或有神采是不够的，还必须有境界，神采和境界是书法中的两个不同的方面和层面，是不能等同的。
先生表示赞成，他说，这就像朋友聚会一样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做事做人法则，都有不同的做派和面貌，但更有境界上的不同，谁更有品位或境界，在交杯换盏和交谈中就会分出高下。接着先生的话头我说，当今流行书法要么过分强调了风格，对方块字在结构上进行某种特征上的夸张，做一种风格的制造，使字失去了朴素自然，失去了大美。要么过分强调用笔技巧，把书法当成了一种技术活，把古人的所有精彩生动之处一一拿来进行总汇，把一幅作品搞成了笔法竞技场，让人觉得眼花缭乱。其问题都是忽略了对书法境界的追求，忽视了字外功的修炼。这与当下重利益，轻做人做事境界的世风不无关系。
先生说，书法只是一辆马车，一种艺术载体，这辆车要拉什么，也就是说字写成什么风格，达到什么境地，人是根本，什么人写什么字。“立脚怕随流俗转”，做人做事还得有些定力。
接下来我们从美学的角度进一步说到了书法。我说，美有崇高和优美之别，从书法上讲也应有优美派和崇高派之别。崇高的代表如颜真卿、石平公造像、齐白石、于右任，包括贾老师的字。结体不秀，用笔求拙，乍看有些丑，不舒服，但却给人以震撼，耐人寻味。这和大漠孤烟、火山爆发、英雄火海救人一样，其美是逆人的情感而来，观者首先感受到的是震慑和刺痛，进而得到心灵的撞击、精神的感染。优美的代表如王羲之、董其昌、启功、赵朴初等，用笔自然流畅，结体生动优雅，看着心情愉悦。就如看到山花烂漫，潺潺细流，英俊小生彬彬有礼、温文尔雅一般。这样的美是顺人情感的，人人都能接受，但与崇高之美相比缺少了震撼力。
先生说：“你对书法的认识很好，我很欣赏霍去病墓的石雕，那些石牛、石虎，它们都是依石拟形，随形赋意，雕凿简练概括，大气沉雄、质朴浑厚，给人以力的巨大的震撼和超自然的亲近感。”
我说：“古有王羲之观鹅，张旭观公孙娘舞剑悟笔法，今有平凹先生观石虎得大美。”说完我们两人都会心地笑了。
半小时过去了，因先生有事，交谈不得不终止。这次交流，使我对先生有了新的认识，他对书法的认识和理念是深邃的，他追求的是大美。交谈虽短，但先生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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